大光禪師 禪幫助這個世界

觀用、徐圓
秀峰禪院

要追溯大光禪師的出家源頭,應該從一部電視機談起。

「我的老家是美國內布拉斯加州,全美國首兩間教育電視台就在這裏設立。
在 50 年代,我的父母買了一部電視機。」可以想像這部電視機為這個小康家庭帶來不一樣的世界。

「當時的電視台都是由市政府資助,播出各種不同類別的節目。
例如 Discovery Channel( 探索頻道 )會播放一些教育內容的節目。」
1958 年,這位 14 歲的中學生,某天收看了一個《East Meets West》
( 東方與西方相會 )的電視節目,主持人是 Alan Watt,
他用「禪」作為他討論東西方文化之分別的重點。

「我後來考入內布拉斯加大學(University of Nebraska)修讀社會學,
開始接觸哲學和佛教。之後在堪薩斯大學(University of Kansas)做研究生,
因大學內有禪中心和小組,每三年都會有美國著名的禪師到大學開示。」

當時的大光禪師已閱讀很多有關佛教、禪和哲學的書籍。
他以一篇題為「人其實是什麼?」的論文取得博士學位後,
便在大學的社會學系任教了 5 年。

 

• 1944年美國內布拉斯加州Nebraska出生。
• 1987 在美國 Providence 出家。
• 1996 在美國 Providence 獲韓國崇山禪師 印可成為禪師。
• 多年來活躍於北美及亞洲弘法、帶領禪 修。是美國各禪中心及墨西哥禪中心的指導師。目前在新加坡觀音禪林擔任指導師。


崇山禪師一矢中的

1978 年,韓國崇山禪師來堪薩斯州帶領禪修。大光禪師當時已經閱書萬卷,苦讀有成,並考取了博士學位,然而滿腹經論的他,卻從未親身接觸 一位大師,所以決定參加崇山禪師的禪修。

崇山禪師的英語並不靈光,不會長篇大論,但說話一矢中的。他對大光禪師指示竟然是:「不要再看書!」大光禪師聽了頓感晴天霹靂!

為什麽? 崇山禪師說:「5 分鐘的禪坐,遠勝閱讀萬卷『禪』書。」

大光禪師憶說:「當時我回顧自己在過去 20 年,已閱讀過無數書籍,不停的學習和思考。以為可以在書裏找到我想要的東西。其實我已經走到哲學理念的末端,不能再有出路。」

大光禪師於是開始習禪,找尋「我是誰」。「我們可以用哲學環繞着『我是誰』這個題目無止境的討論下去,不單單是哲學,就是宗教也在問『我是誰』這個問題。很明顯我們還沒有把這個問題弄清楚! 所有的動、植物和人 類共同分享和生活在這個地球上,大家呼吸同樣的空氣 …… 所以在禪宗有一 個說法:萬法歸一,就是返回一個問題:『我是誰?』我在學術上已經有很多體會,在概念上已到了一個極點,沒有前路,需要找尋另外的方法。」

自此之後,他開始靜坐修行,並且從 37 歲開始,展開了他每年 90 天禪修。

「我來自基督教家庭。佛教吸引我是因為他有修行的傳統。」43 歲那一年,大光禪師病得很嚴重,感覺自己不久於人 世,於是趕快出家,希望趕及尋找生存於世的目的和意義。出家至今已 25 年。

 

生存於世的意義

人生的目的和意義是什麼?許多人 都有不同答案,或者沒有答案。「在我的國家,太多肥胖的人,他們吃得太過量,像生存就是為了吃吃吃;很多人的生存是為了賺錢,然後花錢;或 者為了名譽地位。有人畢生就只是為了取悅別人,例如配偶、父母。佛陀何嘗不是要苦苦找尋這個生命的答案? 他看到生、老、病、死等 人生之苦。他要找出離苦的方法,所以毅然拋棄王子的尊榮,開始新生活。他明白到,身外物不能帶來快樂。我年輕的時候,住在美國中 部,這裏的人都嚮往大城市紐約,以為住在紐約就會很快樂。後來我去了紐約,不見得這裏比我的老家好。佛陀沒有以看書來找生命的答 案。 他選擇在菩提樹下禪坐。為什麽?因為答案在我們的內心。禪是什麽?很簡單,就是找回自性,幫助這個世界。」

去年十一月,香港秀峰禪院二十周年弘法講座,大光禪師(左六) 蒞臨開示。

 

切痛苦源於執着

關於禪,可以說得很複雜,也 以說得很簡單。大光禪師一言以蔽之:「習禪,就是要放下我執。」

禪師指出,一切痛苦都是源於執着。因為各持己見,執着「我」的看法、「我」的環境和「我」所擁有的東西,這樣就帶來無盡的痛苦。其實,這個「我」帶來很多問題,例如「我喜歡、我想要」、「我不喜歡、我不想要」的想法,都是一切煩惱的原因。 所以,如果我們能夠放下 一切,不執着己見,返回執着前的我,打開自己的心去幫助人,這已經能夠幫助自己和這個世界。

禪修,能讓我們放下。

「我不能告訴你怎樣放下,因為『怎樣』是來自個人的體驗,不可以從別人口中學來。例如學習騎自行車,我可以花 15 分鐘甚至一小時去解釋如何平衡,但對於一個不懂踏自行車的人來說,他必須坐上自行車,自己嘗試,才能夠掌握。禪 師的職責是講解一些道理,但也需要你親身去體驗。因此,習禪就是把我們放回正確的方向,去體驗佛陀的教法。崇山禪師說禪坐比閱讀百本禪書更有用,道理就在這裏!」

 

百日禪修的體悟

大光禪師分享他有一次獨修的體會。他獨處多倫多東面 800 里外的 State of Main 山上小屋,進行百日禪精進修,每晚由十一時至深夜一時,他會禮佛、念誦和靜坐,早上四時半起床繼續修習。

有一天他早上起來,前面群山如畫,景色非常美麗,滿心歡喜。翌晨起床,推窗再望,怎料風雲變色,景物易容。同樣的山巒,此刻只顯醜陋。他的內心萌生討厭之情。

「前一天,這山是如此的美;後一天,它卻如此醜陋!山沒有改變過,為什麼我的感覺會有這麼大的分別呢?原因很簡單,是因為我的心起了變化,製造出分別。我們往往執着己見,因此被自己的心所愚弄。六祖因聞《 金剛經 》中的一句『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』而開悟,意思是不要執着我們的心。」

 

公案是個好工具

崇山禪師在全球創立的國際觀音禪院,除了禪坐外,更以參公案的形式指導學員。大光禪師經常與學生參公案。

參公案往往予人「無厘頭」的感覺,大光禪師解釋說:「公案源於中國,是師父和弟子之間的交流,從中弟子可以展現出真我。」

「公案之所以有趣是因為它能直接指向你的體驗,而這個體驗並不是你的思維所能理解的。另一方面,公案是要把你的思維切斷,指向你的真如自性,那麼你便能夠看到實相,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技巧!」

「公案問題的設計是要切斷你的思維,當你不知道怎樣回答的時候,你的思維會停了下來,這一 刻,直覺( 英文叫作 Intuition)便會出現。其實,每個人都有直覺,只要你放下思維和看法,它便會出現,你便會看到事物和事情的實相。」

「思維本身並沒有好或壞,只是我們過於執着自己的看法。若我們能放下己見,另一角度或實相便會出現,而公案就是這個工具幫助我們去把心打開。」

 

對公案的執着

參公案的學生,最苦惱就是用了很長時間,也未能找到答案,於是大感灰心。大光禪師指出:「公案的用意並不在於找不找到答案,也不是關於未來,而是在於行動。花了數年也找不到答案,這是因為他仍然有『我、我所』的我執,『我』 無法回答這個公案,就好像魚上了魚鈎,無法脫身!」

「當你把公案作為思考性的問題時,已經失去公案的原意。 因為公案是先於思維的,而答案並不是用思維想出來的。公案是幫助我們從我執中引發出我們的真如自性。它的出現就如猛獸奔向我們時,會給我們一種震驚。公案是用來切斷我們思維的工具,讓我們的真如自性能夠運作。思維並沒有問題,只要不執着它便可以,這正是佛陀的教法,『不要執着,萬緣放下』,就『空』也不要執着。當你不斷修習公案,你便能從中得到很多體驗和領悟。」

公案可以應用在日常生活嗎?「在這裏沒有什麼可以應用,只是反映你是怎樣運作,就像踏自行車一樣,當你懂得踏自行車後,你很自然便會做得到,是不會忘記的。在這裏我只有真如自性 —— 保持不知的心。我不能夠告訴你怎樣把公案應用在日常生活中,你要自己在生活中去實踐,去做,那麼你本來的心就會很自然地出現。其實這個心是經常出現的,只不過我們很多時會被思維所遮蔽。當你不斷修習,你便會掌握到怎樣做,不需要刻意做什麼,是很自然的。」

2008 年夏天,大光禪師在香港大嶼山鹿湖覺修寺帶領七日七夜禪修。

一連幾天,滂沱大雨。禪師對大家說:看來大家有麻煩了。

第二天,山泥傾瀉,捲走石塊與樹木,公路變泥河,低窪地區水深沒頂。全區缺水缺電。 翌天,雨勢轉弱,覺修寺的法師與同學們決定步行到大澳,返回安全的市區。( 圖 )

危在旦夕的幾天裏,大光禪師冷靜如昔,外境的安危,絲毫沒有影響他心底的安定。

 

與基督徒一起共修

大光禪師在美國經常與基督徒合辦禪修營,每次參加人數約 15 至 35 人。不同信仰的教徒共修,有什麼火花?

「佛教徒可以對事情有一些想法,基督徒亦可以談論生命的意義,你也可以比較他們所說的和你所想的。但我們先於思維的心會把這些對話完全粉碎,因為大家所講的都是指向同一個重點:愛與慈悲!

「通常他們會講一些關於基督教的東西,我會講一些關於佛教的東西,然後大家一起禪坐。

「就以我所理解,這些基督教朋友覺得習禪很有幫助,除了可以學習到坐禪的技巧外,更能給他們方向。他們能體驗到聖經所講的一切,就像我們的公案一樣。這番話,如果你沒有親身體驗,你是不會明白的。

「他們感到有趣的是,原來這兩個宗教是可以共存的,而且通過留意或觀察對方的同時,也同樣地在檢視自己,這樣便能更加明白和瞭解自己。」

弘法二十五載,大光禪師四海為家。他不斷苦口婆心:「修行,體驗修行。這樣才會找到自性,就能幫助全世界。光看書是沒有作用的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