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籟敦煌樂團 古韻薪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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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夏娃

天籟敦煌樂團
樂團於2018年成立,由九位香港青年音樂家、兩位作曲家及兩位行政人員組成。本着以人為本的教育和文化傳承的精神,以「行者」之心作樂,古樂新詮,古譜入音,致力通過音樂弘揚敦煌文化,走進學校,面向公眾。該樂團的下一場音樂會將於 8 月 26 日在香港文化博物館舉行。

 

今年 5月25日,「天籟敦煌‧ 淨土梵音」敦煌音樂展在香港饒宗頤文化館開幕,展覽由敦煌研究院和饒宗頤文化館合辦,香港新世界發展有限公司贊助。以音樂為起點,展示了敦煌石窟的曼妙壁畫和古樂器,由13位香港本土青年組成的「天籟敦煌樂團」在開幕式上進行了精彩表演。

展覽策展人紀文鳳是「天籟敦煌樂團」的發起人。一直癡迷敦煌文化的她,在過去的十年中曾八次前往莫高窟,單是她親自帶隊去敦煌考察已有多回,有些敦煌文化研習班更是中學歷史老師團。2014年,她與香港學者李美賢女士合作,編輯了一本關於敦煌文化的散文集《立體看敦煌》。去年10月,她帶領一眾年輕的樂團演奏家走訪敦煌考察,目的就是讓他們能立體地感受身臨其境的震撼。「作為世界文化遺產的所在地之一,敦煌是研究中國古代及周邊國家音樂的寶庫。敦煌壁畫上共繪有500多個樂團,多達4,500件樂器,當你走進洞窟時,就像走進了一個古老的音樂廳。我就想,為何不能讓敦煌古樂活過來,讓更多的人都可以聽到呢?」她說。由此,她耗費心血籌創樂團,希望活化敦煌壁畫中的音樂場景,以視聽的立體感受,走入校園,面對大眾,培養新一代的青年音樂家,實現「弘揚敦煌文化」的人生使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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細看敦煌音樂,感受淨土梵音

一走進展廳,映入眼簾的即是一幅由八層膠片疊加呈現的敦煌壁畫《觀無量壽經變圖》,以新穎又立體的方式將西方極樂世界的場景展現人前。展覽以敦煌音樂起源為序,除了敦煌曲譜及其解讀外,還以平面、立體及多媒體方式向公眾展示敦煌洞窟中不同的音樂場景,呈現各種類型的實體古代樂器、演奏音樂情況和樂隊組成。有趣的是,在參觀路線的尾聲,公眾被邀請來到一間小黑屋,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下讓人不得不放下手機和浮躁的心,靜下來聆聽由「天籟敦煌樂團」譜曲、演奏的音樂。閉上眼睛,聽着清脆的銅缽和絲竹聲環繞身體,讓人仿如置身一片樂土,梵音入耳。

其中,代表作《天籟》是作曲家甘聖希(27歲)對敦煌壁畫中極樂世界各個細節的想像。天空中的飛天穿梭於樓閣之間,平台上舞伎隨着美妙的旋律翩翩起舞,呈現出一派靈動氣氛。音樂中段,亦引用了饒宗頤教授所譯的敦煌琵琶譜《慢曲子心事子》,並與《天籟》的主題調子相對唱,就仿似古與今的交流和對話,同時亦藉此紀念饒教授在敦煌學上的貢獻,讓大眾感受更深一層的敦煌韻味。

 

中樂不死,更添新活力
 

「天籟敦煌樂團」的十三名成員,全部是演藝學院的校友或在讀學生,平均年齡只有25歲。其中作曲兩人,演奏八人,藝術指導一人,行政人員兩人。樂團原型的靈感來自敦煌石窟第112窟的《觀無量壽經變圖》,圖中僅有樂師八人,沒有指揮,因此「天籟敦煌樂團」也保留同一模式,從創作、排練到公開演出,大小事務全都自己構思規劃,團員的參與度很高、創作空間也十分自由。作為長期受西方文化主導的社會,香港大多數的父母在為孩子選擇樂器時,都不約而同地偏向西樂。鋼琴、長笛、小提琴、大提琴等課程不愁收不到學生,反而另一邊廂的中樂卻常年乏人問津。每一年,香港演藝學院音樂系收生不到五十人,其中中樂系學生只佔約十人,怎樣在大環境下逆流而上?怎樣吸收更多年輕觀眾加入欣賞行列? 畢業生又如何在商業叢林中謀求生存?都是引人深思且不可逃避的問題。 


敦煌曲樂歷史

從上世紀30年代起,最早致力於敦煌古譜解讀研究的,是日本人林謙三。之後有中國人任二北、楊蔭瀏、饒宗頤、張世彬等人繼續解讀。他們通過艱苦的研究工作,基本上解決了譜字的音高問題。 80年代初,葉棟發表《敦煌曲譜研究》一文,並將25首樂曲根據自己研究所得,全部解譯付諸演奏錄音,在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。唐代歌曲典雅古樸,風格多樣,音調獨特,此後一批國內研究者異軍突起,代表人物有陳應時、何昌林、關也維、席臻貫等,學術氛圍空前活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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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茹健朗——
團長(笙).24歲.天秤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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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型陽光帥氣的阿朗,是天籟敦煌樂團的團長,同時也兼任香港青年中樂團笙首席,及演藝學院中樂團團員。去年的一次音樂活動上,他與紀文鳳相識,兩人一拍即合,很快便被邀請組建敦煌樂團。「紀小姐強調說,你如果真心有興趣,願意認真去投入才來找我,不然不要浪費時間。我在家考慮了兩天,就與她聯絡了。」阿朗說。籌創樂團不是小事,要招募團員,確立方向,還要擠出時間排練、開會、演出……他和副團長陳韻妍一起發掘身邊的音樂人朋友,從古箏、笛簫、琵琶、阮、三弦、鼓樂到作曲者一個個地去談。剛開始人員流動大,音樂方向也欠清晰,但一步步走過來,樂團已在半年內公開演出過五次,漸漸打開局面。

阿朗從七歲開始學笙,起初是媽媽替他選的樂器,但堅持上了幾年課後,他開始對笙產生濃厚興趣,十多年練下來,他覺得自己對傳承(笙)肩負使命感。「我很慶幸自己學了笙,也希望能吸引更多人來認識這門樂器,這幾年一直在朝這方面努力。」「行內常說三分練,七分修。我們學習演奏的同時也要學如何製作樂器,這樣便可以自己維修和保養,因為在香港想找專門的中樂維修店也很困難。」他說。在中樂世界裏,笙屬小眾,學的人不多,香港就更為稀少。阿朗畢業後以樂團工資和私人教學為主要收入,「我的生活肯定是離不開音樂的。學這個專業,會對聲音十分敏感。現在只希望收多點學生,壯大中樂隊伍吧。」阿朗說。

去年他隨紀文鳳來到敦煌,第一次踏足千年古跡,古人的建築智慧和鬼斧神工讓他讚歎不已。「那一次我們看了四十多個洞窟,很多都是特別開給我們看的。紀小姐還請了敦煌研究院的學者給我們講解。我對112號洞窟的印象很深,洞窟很小,四個人進去轉個身就會碰到壁畫了。壁畫不過兩米,但是畫面非常生動,畫工細緻,還看到了很多古樂器。當時真的很感動,很慶幸自己能到現場。」他說。「所以我們的樂團,希望能將古譜入音,古曲薪傳。透過年輕人對前人所做的敦煌音樂整理,以全新的方式演繹,分享我們的感受。」
 

——陳韻妍——
副團長(琵琶).24歲.天秤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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韻妍和阿朗一樣,也從七歲開始學習樂器。氣質典雅的韻妍有雙大眼睛,彈起琵琶時,表情會瞬間變得莊重,不難感受到她對中樂的喜愛和用心。「父母喜歡粵曲,所以我從小就對中樂感興趣。爸爸喜歡研究中國歷史,琵琶也是他幫我選的。跟紀小姐從敦煌回來後,特別是樂團成立後,我開始搜尋唐代和清朝的歷史給自己看。」她說。韻妍沒有宗教信仰,但坦言全家人都不多不少受到佛教影響,比如同意因果論,也喜歡閱讀有關佛教文化的書籍。「大學時,中樂歷史課有講過一些關於唐代的音樂歷史,但單獨講敦煌的卻沒有。那次旅程讓我第一次立體地了解敦煌,還記得進入洞窟的那一刻,我差點哭出來,這麼小的一個洞窟,以前沒有電筒的年代是怎樣繪製的呢?光看圖片和實地體驗是很不一樣的感受,你會覺得更加親切,返璞歸真。真佩服古人的智慧,那種感覺很難用語言去形容。」

在112號洞窟中有一幅著名的反彈琵琶壁畫。舞者左手高舉琵琶反背身後,右手轉向背後彈撥,隨旋律邊彈邊舞,顯得妙趣橫生。這是唐代敦煌最著名的一幅舞蹈場面,六個樂伎分列兩旁,豐腴的面部和溫婉的表情,令每一個所見之人着迷。韻妍自然也不例外,琵琶和中樂是她的心之所屬,已成為生命中的重要部分。敦煌作為其中一站,讓她的音樂旅程變得更有厚度。「以前的音樂究竟是怎樣的,沒人知道。所以我們只能靠自己的理解去詮釋。每一首曲子,作曲家都會指導我們演奏,大家會討論,互相在細節上配合。」她說。以後會考慮轉行嗎?「我自己教學生和演出,是可以維持生計的。雖然錢不算多,但沒有音樂的人生無法想象,所以我不會轉行。」
 

——朱啟揚——
作曲.22歲.雙子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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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朱是團隊裏年齡最小的一位成員,也是駐團作曲家。外表可愛的他生性害羞,自稱不會用語a自小學很多樂器,鋼琴、長號及大提琴,中學開始學習合唱指揮,目前在演藝學院修讀作曲及電子音樂系。「我去過敦煌三次,體驗過那裏極端的兩種季節,黃沙和雲彩別有一番風味。我覺得敦煌很夢幻,第一次去到現場,哇,Tiffany blue耶!好漂亮!原來中國藝術不是只有山水畫,還有這麼華麗的藝術。第二次我在一個還沒開放的洞窟裏看見一位畫師,他正在臨摹一幅壁畫,並且已經臨摹了十年。聽完我很震驚,為什麼有人可以為了一幅畫花十年?究竟是什麼樣的精神和態度才能做到?讓我非常佩服。」他說。

身為一名天主教徒,阿朱以看待藝術品的態度去理解敦煌。「做這個項目,我感覺到自己對宗教重新燃起了興趣。」他笑着說。談到未來是否會一直在音樂路上謀求發展?阿朱的表情有些迷茫,想了一會兒歪過頭說:「很多人畢業之後不會再做音樂方面的工作。作曲更是如此。你看香港樂壇,現在還有誰需要人來作曲呢?真的很少了。我寫中樂作品是這兩年的事,為什麼寫呢,是因為我很不喜歡現在流行曲的寫法,太西方了。為什麼我們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風格?」
 

——甘聖希——
作曲.27歲.金牛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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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希是四位受訪團員中年齡最大的一位。身材修長、氣質文靜,不回答問題的時候也似乎總在思考。幼年開始學習鋼琴,中學時已開始自己作曲,隨後進入演藝學院作曲系,並以一級榮譽成績畢業。此次樂團的代表曲目《天籟》,便是出自他手,靈感來自112號洞窟,曲風靈動,充滿了西域色彩。「敦煌給我的感覺不是宗教,而是一件藝術品。」阿希說,他曾兩次前往敦煌,一次為了靈感采風,一次則隨紀文鳳和樂團考察,莫高窟在他心裏佔有不小的位置。「我不是佛教徒,但我會在家打坐和做功課,目前在香港大學攻讀佛學碩士課程。」他淡淡地說。

莫高窟身處大漠深處,環境惡劣。四十年代起,國家開始着手保育這部分文化資產,在當時沒水沒電的環境下,許多人仍願意為敦煌保育耗盡一生,這種精神讓阿希深深感動。「那次感受最深的,是去參觀以前的研究員住的宿舍。我們和樊錦詩院長聊天,了解到前輩們真的一輩子只是做好一件事。我很佩服他們的堅持,讓我不知不覺對敦煌多了一份責任。」他說。本以為音樂一定佔據着阿希過半比重的生活,誰知天生多思的他說,音樂只佔2%,他真正的志向是佛經研究和文化保育。「我是會因為香港的政治、經濟、文化議題而讓自己內心有掙扎的人。如果問題不能夠得到解決,我就會很糾結。也因此我才接觸到衍空法師,學習佛教經典。」他說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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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文鳳簡介(GBS SBS JP)
畢業於香港大學,並為香港大學院士及香港公開大學院士、第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、新世界發展有限公司非執行董事、周大福慈善基金會理事、敦煌研究院佛學研究中心特邀咨詢委員會委員、無止橋慈善基金發起人及榮譽會長、團結香港基金顧問。紀女士一直熱心社會慈善公益、文化藝術發展及公共服務,特別關顧教育和年輕人事務。成立「天籟敦煌樂團」的目的是希望透過音樂弘揚敦煌文化和藝術。紀女士曾撰寫及主編過十五本書,其中一本是《立體看敦煌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