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裝醫務所 治癒人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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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三
Steve Ng /受訪者提供,特此鳴謝。

觀想自己是一件衣服,會感受到它的恐懼。

快時尚(Fast Fashion)的興起,轉款速度快、價格便宜,大家往往抱着「丟了也不心疼」的心態購衣,於是一件衣服的悲慘下場,你我都知,有些衣服更是未曾穿着已忘情,造成無數浪費。

再生時裝設計師 Toby(林蔚彥),曾經是法國時裝品牌 agnès b. 的設計經理,遊走時尚圈超過廿年,她坦白說出事實:「Fast fashion 將一年四季變成五十二季,不停推出新款,吸引顧客不斷追、不斷買,然後不斷丟。」她比旁人更清楚快時尚工業背後的黑暗面,例如對環境和生態的污染、對工人的壓榨、虐待動物等。設計師的創意亦不被尊重,經常出現抄襲事件,Toby 深知自己也是其中一個製造問題的人,加上日以繼夜趕工、趕潮流,工作量已到了臨界點,所以決定辭職。這是她的第一個覺醒,覺醒之後,她嘗試尋求一個方法,修補時裝與人及地球的關係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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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by因應客人喜好,運用創意令成品充滿個性,重建人與衣服的連繫。

 

覺醒種子來自一行禪師

早在十多年前,Toby 因為失戀,參加了香港梅村的七天禪修營,整個氛圍讓她感到十分釋放。「禪師的教法簡單直接,即使不是佛教徒也會明白,他讓我知道:你以為好的,不代表對方覺得好!」這說法對她影響甚大,漸漸地,她明白正念修習對關係、生命,甚至工作同樣重要。「禪師教我們要好好覺察自己,究竟真正想要什麼?除了升職加薪,還應該關心什麼?又怎樣減少貪念,善待我們的地球?」當領悟到微塵、花草,萬物和人類的緣起法則,就會明白善待一切的重要性,這是一行禪師常說的「相即」。

如此反覆思考,Toby 在 2016 年創辦 Fashion Clinic,2020 年改名為 Fashion Clinic by T,以 upcycle 的方法為舊衣延續生命,希望透過創意,幫顧客將衣服升級改造,改變大家過度消費的模式。「禪師說:如果我們帶着覺察和誠意創作,這些創作將為這個世界帶來美善。」生和死只是一種轉化。世間萬物沒生沒滅,都是一種轉化。Toby 一直牢記,並奉行禪師的教法來做 upcycling。

 

醫治的不只是衣服  還有人心

爽朗的 Toby 坦言曾經也喜歡購物,衣櫥裏有過千件衣服,瘋狂紀錄,兩小時內買下四對鞋,同事笑謔她在垃圾堆也可買到東西!「時裝行業一向甚有競爭性,我看見很多人整天都擔心自己不夠型,於是不斷追趕潮流,其實大家內心都很空虛自卑,所以才越買越多。」扮靚都是為了快樂,但你不斷買又不斷丟,欲望無窮,怎會快樂?接觸佛法後,Toby 領會到簡單就是快樂,努力實行減法生活,她笑言自己已多年沒買衣服,希望成為一個有社會責任的設計師,讓大家明白愛惜衣物即是善待環境。

開設時裝醫務所,當上時裝醫生,為顧客拯救舊衣。好奇問:怎樣拯救?Toby細心解釋:「首先客人會把需要改造的衣服照片傳來,告訴我有什麼問題?不合身還是過了時?然後我會報價,客人同意就相約來量身、傾談設計細節,成品大約三星期左右會完成。」Toby 會因應客人的喜好,運用創意,令成品充滿個性,例如把不合穿的褲子,縫縫補補,變成型格十足的裙子;把兩條舊款的牛仔褲,拼布重組,化為帥氣牛仔褸,展現藝術感。這天訪問,Toby 特意把爸爸的西裝穿在身上,當然,這件衣服也是經她巧手改造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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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平無奇的西裝經過再造,立即變成型格十足的時髦風格。

 


smart buy 貼士

  • 每季將衣櫥的所有衣服拿出來檢視,看清楚自己有多少相同的衣物,然後內觀為什麼會這樣?為什麼重複購買不適合的衣服?為什麼同款式的明明已有很多,卻依然不停地去買?
  • 逛街看到一樣很想買的東西時,停一停先冷靜,離開現場,翌日如果真的想買,才再考慮。
  • 不要在網上買衣服,既不可試穿,又觸碰不到質料,結果可能衣不合身。
  • 不要買Polyester 聚酯纖維的衣服,這些塑膠纖維在洗滌過程中會釋出微塑膠,流入大海污染環境,甚至會停留數百年;而且微塑膠容易成為魚類的食物,隨食物鏈轉移,最後會出現在我們的餐桌上。

 


我的showcase

1. 衣服是比利時品牌,剪掉衣領,然後做了前短後長的 jacket,縫上 1964 年香港硬幣,來自我爸爸的 collection,再把這些收藏了很長日子的小東西釘在衣上,茶匙是朋友在古董市集買給我的,加上她很喜歡的小娃娃,創意巧手,成為這件型格成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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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2016 年的作品,將兩件 formal 的男裝西裝縫合一起,這些圖案是流浪貓狗的眼晴,然後在袖上寫了:we are animals too。作品曾放在K11展出,叫Equal love,尊重所有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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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 這款羽毛帽子是用布碎做的,我很喜歡羽毛,但為了自己的喜好而傷害動物是很殘忍的,所以就用方法去模仿羽毛的美麗。我覺得如果呼籲人不用這些東西,就要用更加創意的方法把訊息帶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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縫紉是情感修復的過程

「爸爸幾年前過身,他喜歡買品質好的東西,好像這件 Céline 西裝,我把它改成適合自己穿的樣子,縫上幾個爸爸珍藏的英女皇硬幣,用針線在後側刺繡to be continued 幾個字,意思是關係延續,我帶着他的美好傳承活下去。」每次穿上爸爸的衣服,Toby也感到無限溫暖,充滿感覺。

確然,情感延續是 Toby 很想帶出的訊息,期望大家回想自己與衣服的經歷:成長的陪伴、與你共赴某個約會的見證,又或者是父母的舊衣……當記起這些回憶,也就格外珍惜。「與其說我改造衣物,我反而覺得自己是用針線描寫你的故事,而這些故事對你別具意義。」Toby 更貼心在改造的衣服裏,縫了一個可以給你寫上與衣服故事的標籤,加強你與衣服的連繫。

對於衣服,Toby 視之猶如家人,「很多人說 fashion 是關於 trend,我覺得 fashion 是關於時間,關於自己的時間。有位客人拿了一件 Christian Dior 衣服給我改,她以前在這品牌工作,所以對她來說,這衣服提醒她曾經在那裏工作的日子,人的一生由很多小事情組成,所以我覺得衣服是關於時間。」多些思考當初為何帶這件衣服回家?對人有感情,對物件也應如是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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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環保又時尚,Toby連續三年為樂隊小塵埃改造同一套戰衣參加頒獎禮,只要有創意,upcycle有無限可能。

 

一針一線的禪修慢活

升級再造不但環保,而且可以把舊衣服變成新時尚,登上大舞台。2017 年 Toby 為樂隊小塵埃改造戰衣上台領獎,同一套 Vintage 衣服,為他們改造了三次,都是參加《叱咤樂壇流行榜頒獎典禮》。Upcycle 千變萬化,Toby 更覺好玩。「我經常思考 upcycling 的可能性,我做些什麼才可影響更多人?除了為顧客提供度身的設計服務,我亦與很多品牌和社企合辦 upcycle 活動,拉闊再造時裝的空間。要大眾珍惜衣服,必須給予理由,所以不單是丟不丟、買不買的簡單一個動作,我嘗試轉個角度,令大眾覺得時裝再造其實好好玩,幫地球又幫自己。」

那麼,有沒有特別感動的個案?「2019 年大家也不開心,我喜歡造衣服,反覆思考究竟怎樣幫到大家?」其後她想到針黹。針黹是指縫紉或刺繡,一針一針慢慢製作成品,與禪修一樣必須專注,十分療癒。「我邀請有百年歷史的藍屋合作,辦了一個叫「慢針黹牧民 SLOW STiTCH NOMAD 」的計劃,走訪藍屋當年老街坊,將他們的故事記錄下,讓參加者一邊聽着聲帶,一邊刺繡,將這個香港地標縫在舊衣上。特別鳴謝「執嘢」的尹寶燕送來幾十件白色舊恤衫,三十八位參加者,各自在裁片上刺繡 Toby 預先設計的圖案,再拼合一起,最後變成一襲亦帳篷亦裙的展品,充滿意思。」通過工作坊,踏上時光機回到昔日,體驗人情味與慢活的美好,希望生於今天,忙得忘了生活的我們,得到一點反思。

「當你體驗到穿針都要半小時,就知一切得來不易,即使 Fast fashion 也要經過一定工序才竣工,你就會多些尊重、多些珍惜,當然,購買有品質的東西是最好。說到底,一切問題到最後,其實都是回到自己的心,減少物欲,好好照顧自己內在,只要內心滿足才是快樂。」見盡時裝界的風光明媚,如今追求簡單生活。

「我的願望,是心安理得地活着!雖然力量微小,也希望盡綿力幫助地球,起碼對得住自己。」她笑着說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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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Toby最滿意的作品,是為又一山人與林丰的《丰人夢》音樂會(左圖 Anthony Lai 攝),以布帳縫製的「是雲亦是山」巨型舞台裝置,視覺上超級震撼,給觀眾無限想像。「感恩逸東酒店借給我們幾十張白色舊床單和窗簾,再請來專業師傅幫忙縫製,製成品足足有五千幾呎,堆滿整個工作室,我覺得很 amazing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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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藍屋合作的活動,命名為慢針黹牧民SLOW STiTCH NOMAD ,通過刺繡,讓大家體驗人情味與慢活的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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