泉慧老法師開示 三法印

整理:麥農

泉慧老法師去年在菩提學會舉行的「 佛法概念開示 」講座系列中,以「 三法印 」為講題作開示,本文節錄是次講座的部分內容。

三法印的「三」是個數目,三法印就是「諸行無常」、「諸法無我」和「涅槃寂靜」。「法」指這三種法,「印」就像是一個圖章的法印,印證佛陀圍繞這三個法印說法。

泉慧老法師簡介: 

現為屯門楞嚴學處住持,法師原籍廣東省東莞茶山人氏,生於1926年,16歲出家,年 20 時於韶關南華寺受戒,戒和尚為虛雲老和尚。圓戒後前往江浙兩省參學,曾先後親近有「中國楞嚴王」和「香港楞嚴 王」之稱的圓瑛老法師和海仁老法師學習 《 楞嚴經 》,亦在華南學佛院受教於倓虛、定西和樂果三位老法師。

諸行無常

世間可分為兩類:一類是有情世間,如人以及人以外的其他動物,肚子餓懂得找東西吃,口渴時會找水喝,疲倦時找地方休息。這是屬於有情識的、有知覺、有感情的存在,所以叫「有情世間」。為什麼說有情世間無常呢?因為有情世間有生、老、病、死種種痛苦的演變。

另一類是器世間,屬於沒有知覺的,譬如山河國土。器世間為什麼是無常呢?因為它有成、住、壞、空的遷流。雖然國土有成,成了之後就有安住,但是世間每一件事都不是永恆的。譬如火山爆發、填海、土地會變遷和移轉,這就是「異」。人會死亡、世界會毁壞,證明世間沒有一樣東西是永恆不變的,所以稱為「無常」。

世界上的事事物物為什麼會變遷呢?《 金剛經 》有一段話,講一切法都是空的、幻化的。「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,應作如是觀」。

這有什麼理論去支持呢?有為法是造作的、成住異滅的。既然有成壞、生滅,只是時間長短而已,總有一日會壞,總有一日會歸於壞,這就像什麼呢?像造夢。就算我們造了中頭獎的夢,也只不過是發夢。雖然一場歡喜,但是等發完夢,一旦眼睛睜開,就會發覺自己仍然睡在床上,根本就沒有中過什麼頭獎,也沒有什麼幾千萬元,那只不過是發夢而已,不是事實。

老年人都知道,自己曾經也是個年輕人,年輕時,當人家說自己會變老,一定很不服氣的,因為還有很長時間嘛。 十來歲的年輕人可能會說,法師,我還有很長時間,書還沒有讀好,將來做什麼誰知道?其實,轉眼間已經過了幾十年,像我現在想做點什麼,也做不了那麼多了。只不過盡一點點力量,但再過一個時期,兩眼一瞪、兩腳一伸、一把火一燒,所得的就好像發了一場夢一樣,夢裏事物不是有什麼實質的,人也是一樣。

 

諸法無我

世間上一切都是無常。從佛法來說,能夠做得主宰,可以自己拿得主意的,才叫「我」。如果自己不能拿主意的,就不能說是我。好像人從年輕變成老人家,俗語說「唔死算你好彩」,老人家的健康或多或少會出現些問題,好像我今年已經 88 了,叫做「唔死算好彩行運」,但是可不可以永遠不變呢?這個星期六我還可以跟你們坐在這裏聊天,但下星期我可不可以再來這裏呢?你就算買多重的保險,保險公司都不敢保證的,一個星期七天時間,變化可以很大的,因為這是無常。人是很難講的,像這樣的年齡,身體上多多少少,大的小的問題一定有,只是你是否接受得了。

「我」是要自己能夠作主的,譬如可以使自己不生病。交光大師在臨終時,阿彌陀佛、觀世音菩薩和大勢至菩薩,西方三聖手執金台,親自迎接他,但是他說不去。一般人想也想不到,是嗎?阿彌陀佛問他,為什麼不去──有這樣的機緣,當然是道心所感,如果沒有道心和修持亦未必感動到西方三聖親自執金台來接他。交光大師說,世間上好多人學習 《 楞嚴經 》,但是《 楞嚴經 》的道理很深奧,裏面的理論很多,所以學的人有很多問題,他想寫一部《 楞嚴經正脈疏 》以利益後世研究《 楞嚴經 》的人,因為有這樣的心願,所以現在還不想去西方極樂世界。即使佛菩薩親自來迎接,交光大師也不去。別人想求也求不到,阿彌陀佛親自來迎接他都不去,他有把握留下來可寫一部《 楞嚴經正脈疏 》,然後才離去,這個就是「真我」。

依此類推,如果有誰生病了,他能夠說:「我不想有病,我不喜歡病」,病真的沒有,這才是「真我」。我們現在自問有哪幾個可以做得到呢?自問我是做不到的。

所以這個「我」字是一定要可以作得了主,好像你要我走,我偏偏不走;你要我有病,我就偏偏沒病。你自己能夠作得主,不被外在的環境所轉,這個就真的是「我」。

現在說「諸行無常」和「諸法無我」。諸法指什麼呢?指五陰。也就是《心經》所講 「照見『五蘊』皆空」的五蘊。「五蘊」又稱「五陰」,就是: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。

大家都聽過《心經》,觀世音菩薩照見五蘊皆空,才可以度一切苦厄。如果沒能照見五蘊皆空,就不能度一切苦,為什麼呢?因為這個五陰就是我們的身體,我們的身體是由這五樣東西組成的,沒有這五樣東西──色、受、 想、行、識,就沒有我們的身體。觀自在菩薩照見五蘊皆空,也就是無我,無我就得到解脫。如果沒有照見五蘊皆空,就是有我。而這個我是假我,不是真我,不能夠自在和自由。所以這個五陰是無「我」可得。

為什麼說五蘊皆空呢?在這個現實的世間我們都是無我,不過我們要利用這五樣東西,組織我們這個身體。如果我們明白這個現實,我們就不會那麼固執,我見也不會那麼深,不會那麼重,這樣你就可以減輕好多煩惱。所謂看破、放下、自在。

如果這個五陰你還看不破,不能夠放下,就一定不能夠自在。那麼這五種法怎能夠空呢?先講一個譬喻,色蘊就是我們的身體,我們大家坐在這裏,你看到我泉慧有多高?是男眾還是女眾?是個肥子,還是瘦子呢?大家都看得到的,雖然沒有稱量過,但是都可以猜到我身體多重。看得到,就是色,有個樣子的。我看你們,也可以看到是男的,還是女的?是年老的,還是年輕的?是寬容,還是憂憂愁愁?我可以猜到你們有多高多重,這就叫做色。色為眼所見到的,這張桌子、這個鐘、這個播音器,眼可以看得很清楚,這就叫做色。

 

色受想行識

色就譬喻成水沬,水沬是急流水,流到盡頭,不能前進而出現的沬。它像是肥皂泡一樣。水沬是因為水的沖擊而有的,如果沒有水的沖擊,它是沒有的,等到水不再沖擊的時候,水沬便不會出現。我們的身體也是一樣,眼前,你看到我,我看到你,很生猛的,但是曾幾何時我們幾十年壽命時間有限,最後這條路是人人都要走的,無論你是貧、富、貴、賤,一切一切,包括人類和畜生,最後這條路都是一樣要走的。所以,我們這個色( 身 )就好像那些急流水所形成的水沬一樣,但這些水沬如果沒有水的沖擊,就會消失。我們這個色身只能維持幾十年,始終都會不存在的。

受就是感受。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感受的,不用學的,是自然的。好像一個嬰兒出世,他的眼睛還沒睜開,如果肚子餓,他最厲害的武器比原子彈還厲害,是哇哇大哭。媽媽聽到他哭,就會給他餵奶,小嬰兒就會立即安靜下來。當他喝完奶,他就睡覺了,如果睡得不好,他又哇哇大哭。媽媽可能會想,剛才吃完東西,為什麼又吵呢?一定是屁股仔有問題了。她一看,真的屁股仔有問題,就換了尿片,再跟他撒些爽身粉,再換過新的尿片,他就舒服了,這些都是感受。肚子餓,他懂得找東西吃;他的屁股仔不舒服,他懂得要你換。你給他吃東西,洗乾淨屁股仔,就舒服了,他就不會再吵,就安心睡覺了,這些都是感受。

如果感受是好的,他就不會吵;如果感受到不舒服,他就會哇哇大哭。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子的。每一個都是媽媽生出來的,每一 個都是一樣長大成人,這是有受陰,不是沒有感受的。

受陰可以譬喻成什麼呢?譬喻成急流水的水泡,不是水沬,是急流水的沖擊而成的水泡,但是水泡是很短暫的,只需風一吹,水泡便沒有了。我們的感受,從嬰兒出生至百年歸老,都好像水泡一樣,都是暫時有,不是永恆的,所以受陰就好像水泡一樣。

第三是想陰,它是通於前後的。我們由嬰兒慢慢長大成人,由讀書到出社會工作,有些人成家立室,繁衍下一代,如是這樣做人幾十年。這幾十年,每一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理想,這個理想既能夠追憶過去,又能夠安排未來,且能夠安於現實。

怎樣追憶過去呢?我們能夠回想當年讀書的時候聰不聰明?考試有沒有通過呢?上學時有沒有被老師罰留堂呢?我們可以追憶過去幾十年的事,想得清清楚楚,一幕一幕,好像電視機和電影一樣看得很清楚。

我們也能夠安排未來,如考慮讀完書後從事什麼行業。我們每一個人的理想和嗜好都不盡相同,都會安排未來,又能夠安於現實。有些人的福報好的,現實當然一帆風順,事事順利。但有些人的運氣未必是那麼好的,普普通通,這樣就是安於現實。不過,無論是好或者不好,我們都會安於現實。

這個想陰可以譬喻成陽燄,情況就好像山上的小鹿想要喝水,不過山沒有水。牠看到平原有個水塘,因為渴了很久,於是牠順着水塘的方向跑去。但當牠去到水塘邊,才發現水塘沒水。為什麼從遠處看,牠可以看到水,可是為什麼去到那個地方卻又看不到水呢?這所謂的水叫做「陽燄」,是由太陽光照射地面所形成的,從遠處看,就好像是水;近看時,就根本不是水。

又像是在飛機場所見的一樣,大家都可能見過,今日的飛機場跑道很長,從遠處看,好像有潭水,但是走近看,才發現根本沒有水,這是因為太陽光蒸發水蒸氣時所造成的。既然是太陽蒸發所造成的假象,那當然不是真的有水。 這個陽燄都是假的,是幻化的。這個想陰雖有追憶過去,安排未來,安於現實這些功能,但是這要嘛不是成為過去,要嘛還在未來,可說是一種妄想,不是一種真正的事實,所以好像是陽燄一樣。

第四就是行陰,行陰就好像是芭蕉心。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見過,我住在屯門郊外的地方,時常見到,芭蕉不是我們吃的香蕉。香蕉樹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堅硬,但是它沒有心的,砍掉樹時,它便不再生長,只會在它原有的旁邊生多一棵小的蕉樹,等到這棵香蕉樹長大了,被砍掉了,便不會再有第二次的生長。如果把蕉樹的莖一片片剝下,剝到最後它是沒有心的。沒有心的東西,當然是幻化的,它由很多塊葉片組成一棵蕉樹。如果沒有那樣多塊的葉片組成,這棵蕉樹就沒有了。行陰就好像棵芭蕉樹一樣,沒有一個實實在在的樹心,我們的行陰也是一樣,都是幻化的。幻化到什麼程度呢?剝到最後變成沒有東西,沒有實在的那條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