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機阿他與黑狗

衍陽法師

我第一次到柬埔寨適逢當地雨季,從機場到酒店一直滂沱大雨,沿途的小路水浸厲害,原本二十分鐘的車程,泡在水中走了兩個小時。垃圾在污水中漂浮,人車擠擁得更雜亂,但當地人卻十分忍耐、自在。

有三部車來接我們,我坐在主人的車上,它是由身材高大的司機駕駛。

司機名叫阿他,很壯健,皮膚稍黑。阿他很有禮貌、很乾淨、很守時。每次我們上落車,他一定會開車門照顧。在這麼貧窮又被戰火長期蹂躪的落後國家,普通一個司機竟然有這樣的素質,真對他另眼相看。

第三日下午,我們的車正在公路上飛馳,對面馬路有一隻黑狗正跟同伴們玩耍,突然樂極忘形快速衝出馬路,停在我們的車前不遠處,回頭開心地看着同伴。我們跟牠距離不到幾呎,根本無法煞車,眼巴巴就把牠撞倒。幾隻狗圍着倒地的黑狗不停猛嗅,我們看見阿他眼中有淚花。那天晚上用餐時,阿他心情依然沉重。我跟阿他說:「明早出發前,我們先到寺院幫牠做法事。」阿他似懂非懂,但看得出心懷感激。

第二日,一位老人家帶我們去拜佛。三天來路過很多柬埔寨式的寺院,沒想到去的竟是中國寺院。幾位上了年紀的居士正準備上供,看見我們,掩不住驚喜。原來這間是金邊唯一的中國道場,住持師父早已往生,交由一位在家女徒弟管理。她很用心,寺內每吋地方都打理得乾淨整潔。多年下來只剩下六、七位維持日常功課的佛友,女徒弟說答應過師父一定要將寺院好好守着。

我問她憑什麼守好?你們越來越老了,有沒有想過接引更多的人?她說沒有人來。我說沒人來就走出去啊!去關心社會、去關愛老人、去照顧有需要的人!她如夢初醒,說附近有間孤兒院,我說就去照顧孤兒吧。就這樣談 了個多小時,一班上了年紀的佛弟子,對未來有了目標、有了方法、有了信心,大家都十分歡喜。我放下誦經的經資,大家又發心,留下 了一些經費。

大家高興地跟阿他說,原來那隻狗是犧牲自己,帶我們來想辦法幫這間寺院的。阿他很用心地聽,臉上露出笑容,問了多次:「是真的嗎?」

真的。我們感恩阿他。

阿他呼了一口氣,感恩那隻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