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以前聽到地藏菩薩的名字,眼前出現的 是一位苦行僧模樣的菩薩,他臉上身上散發無懼無畏的剛毅,他常常穿入地獄是為了拯救刀 山火海中惡業滿身的鬼魂。對這位發誓「地獄不空,誓不成佛」的大願菩薩,我實在有點害怕,因為他穿梭的地方充滿了邪想、惡意、貪欲、憤恨和痴狂,那種地方我躲都來不及,那有能耐去學習他那種菩薩道呢?
在一些佛寺裏,見過地藏菩薩的塑像。 大多是頭戴蓮花瓣帷帽,每片花瓣上都有一個釋迦牟尼像,菩薩一手持錫杖,一手拿着摩尼珠。 他的面容英俊如小生,令人聯想到電視劇中的唐三藏。 錫杖早在佛陀時代印度的修行人就使用了,僧侶乞食時,只需在住家門外搖晃錫杖上的環鈴鈴作響,屋裏的人就會揣食物出來供養他。如今錫杖在地藏菩薩手中,作用為 何呢?是為了警醒地獄道、餓鬼道、畜生道的眾生,菩薩來了,他們終於有機會脫離無期徒刑了? 還是鈴鈴聲會直入他們累世罪孽深重的內心,令他們能頓時醒悟嗎?
現女身相 二〇一二年九月我參加一個敦煌文化保育考察團,在莫高窟第四十五窟裏看見壁畫有一 幅中唐時期的地藏菩薩像,我當下驚呆了! 他的面容姣好,圓頂光頭,眉目清秀,小嘴如櫻桃。 頭上有兩輪光圈,小的一輪是汪汪的翡翠綠,大的一輪是透明的黃光。他十指纖纖,一手結手印,另一隻手拿着一顆大摩尼珠。真是清麗優雅,我想像中最美麗脫俗的比丘尼形象也比不上他。
於是我去翻看《 地藏菩薩本願經 》, 其中有菩薩前兩世的故事。這兩世他都是女身,這真有意思。經的「忉利天宮神通品第一」中說,一位婆羅門女,即印度宗教上流社會的女子,她的母親信邪,又詆毀佛教,死後墜入了地獄。 婆羅門女愛母心切,她的神識進入地獄去尋找母親。鬼王告訴她,因為她的孝心,母親已得解脫投胎去了。婆羅門女感恩之餘,發 大願度「罪苦眾生」。
另一則前世的故事在「閻浮眾生業感品第四」中。地藏菩薩有一前世是位叫光目的女子,母親過世後,她去找一位羅漢問生母的去處,羅漢說,她母親在地獄「受極大苦」,因為生前好吃魚 ,殺生無數。因為光目為母親供佛,其母得以投胎到光目家中作婢女的女兒,但會只有十三年的壽命,死後又要墜地獄。於是光目發大誓願要廣度眾生,以求母親能永遠脫離下三道。
在《 地藏菩薩本願經 》中只講了菩薩兩世的前生故事,而這兩世他都現女身,是不是中唐那位畫師熟悉地藏菩薩這兩世的故事,所以 把菩薩畫成女子?最令我感動的是釋迦牟尼佛的開明。這部本願經是佛陀說給文殊菩薩和眾地藏菩薩的前生前世鍾玲,威士康辛大學比較文學系博士,曾任台灣國立中山大學外文系教授,香港浸會大學文學院院長,十方來稿 現為該校榮休教授,中美文學關係學者,小說家,詩人。鍾玲 23 温暖人間生聽的。地藏菩薩有無數前世,男女都有,佛 陀卻只挑兩世女身的故事為例,當時社會男尊女卑,佛陀卻反潮流,提升女子的地位,是一位了不起的改革家。
心包地獄
如此纖柔的女子,心胸卻廣大到可以包容所有人的罪業,她的意志力堅強到可以幫助所有生命洗清他們的罪惡。 而她的大願則源於對 生母的深愛和感恩,這多麼激勵人心,我們的心胸也可以變得寬廣呀。
地藏菩薩手持的摩尼珠有何意義呢?莫高窟四十五窟菩薩手上那顆摩尼珠是透明的,可以看穿見到珠後面的大拇指和背景的黃灰色。《 大方廣圓覺經 》普眼菩薩的一章有談到摩尼珠:「清淨摩尼寶珠映於五色,隨方各現,諸愚痴者,見彼摩尼實有五色。」這五顏六色就是我們的執着所生。例如執着於貪,眼中所見心中所想就是五色的董事長辦公室、賓士大轎車、大別墅,為了得到這些,不擇手段,犯了惡業,只有覺悟這種執着是空幻的,才能回復心靈的清淨透明。 所以地藏菩薩手中的摩尼珠可以幫助我們破除執着,清淨一切業。
為什麼莫高窟地藏菩薩的另一隻手沒有拿錫杖,而是結說法印呢?他對誰說法呢? 如果他手持錫杖,是去度地獄道和畜生道的眾生。莫高窟這位地藏菩薩是向天道眾生說法。我想天道眾生都修行正法,所以根本不需要錫杖的環響來震懾他們。他們的業已經相當少了,聽聞說法再勤加修持,說不定可以到達菩薩的境界。 我們可以想像莫高窟這位地藏菩薩在天界以清越的聲音說佛法,周圍圍坐的天神和龍王耳聞佛法,在摩尼珠的光芒之中,他們的心越來越清淨。誠然如在《 地藏菩薩本願經 》中,佛陀對地藏菩薩說:「汝今欲興慈悲,救拔一切罪苦六道眾生,演不思議事。」( 稱佛名號品第九 )這位能度六道一切眾生的美麗菩薩,偉大兩個字是不足以形容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