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這是內地一位大學生給我講的故事。她師範畢業後曾去甘肅西部偏遠山區做過一年的「支教」( 即支援貧困地區教育 )工作。支教的學校位於一個異常乾旱的山區,到處是裸露的山岩,很難看到一點綠色。村裏的男人幾乎全都出外打工了,女人也出去了大半,留守的只有老人和孩子。村裏有一所小學,破爛不堪。老師受不了這裏生活的艱辛和收入的微薄,流失率特別高。
以下是這個來自大城市的大學生的描述:
一進村子,就聽到有人大聲地打賭,說我在這裏肯定不會超過兩個月。的確,村裏的教學和生活環境,都遠遠地超出了我的想像。如果不是親歷,實在難以相信,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,在中國的西部還有這樣閉塞、落後和缺水的地方。我想洗一次澡,需要花一整天的時間,轉三次車,趕到八十里外的縣城,才能找到一個澡堂。
我教的班上有個叫王錦的學生,他是十分懂事的男孩,讀書刻苦用功,成績很好。每當課堂上有學生調皮,他都會站起來幫我管住。我曾問他的志願,他說要做一個像我這樣的好老師。
王錦的家離學校非常遠,聽說他每天跑步來上學,也需要兩個多小時。出於好奇,周末放學時,我提出要和他一起回家,去做一次家訪。
王錦急忙阻攔我:「老師,你別去了,太遠了,路很不好走,會累壞你的。」
「沒事,老師是大學裏的長跑運動員呢,不怕!」我隨即換好了一雙輕便旅遊鞋。
剛一出校門,王錦便從書包中掏出一雙草鞋換上,語帶羞澀地告訴我:「山路崎嶇,很磨鞋的,穿草鞋較省一點。」
我和王錦邊走邊聊,不知不覺間三個小時過去了,我的雙腿痠痛至極,天色也已暗了下來,還沒到他家。我問他還有多遠,他說快步走還得半個小時吧。好不容易走到王錦家,一下子坐在他家門口的石階上,我累得再也站不起來了。沒多久,王錦端來了半盆熱水,讓我趕緊泡泡腳。
我先洗了臉,又叫王錦過來洗洗。之後,我脫下磨了兩個洞的襪子,舒坦坦地泡了腳。我起身想把泡腳水澆到院子裏的花壇中去,王錦卻像寶貝似的搶着把它端到一旁,讓患了白內障的奶奶坐下來,慢慢地幫她洗腳。我看到奶奶很享受的樣子。接着,王錦又讓妹妹過來洗了。那盆水已經很混濁了,王錦這才把雙腳放進去。他還說真的要感謝我,讓他和奶奶、妹妹都借光洗了一次腳。
晚飯是王錦和妹妹一起做的,小米飯、一碟 炒蕨菜、一小碟雞蛋,還有一小碟蘿蔔鹹菜。王錦不停地往我的碗裏夾雞蛋,他自己的筷子卻是瞄準着蘿蔔鹹菜。
後來,我才知道,王錦的母親得了肝腹水去年去世了,父親常年在外邊打工,妹妹已輟學在家兩年了,他也是靠一個山區助學基金的捐助才返回校園的。
回到學校,我在書信中向遠方的舊同學們描述了支教學校的情況。很快,同學們捐獻的衣物、書籍等便從四方八面寄到學校裏。他們後來還集資幫村裏和學校各打了一口深水井,基本上解決了飲水難的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