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死有命亦有時

「好幾次見她快走了，突然又緩過來。」Jan 的友人說。

凌晨二時，從落地窗往外看，都市的街上入夜後格外寂靜，萬家燈火大多已熄，天文台正懸掛三號風球，低壓氣旋帶來的狂風暴雨也停了。病房內，冷氣越感寒冷，直吹得我頭皮和肩頸僵硬。

護士為 Jan 注射嗎啡類止痛藥後，十二小時過去了，我們決定輪班助念。Jan 已進入彌留階段，她用着超過十度的氧氣，胸膛隨着一呼一吸，規律地一起一伏。親友抖擻精神，綿綿密密地繫念阿彌陀佛，殷切期盼 Jan 聞聲當機立斷，往生西方。但 Jan 似乎正與死魔對峙，她微張着口用力地喘息，一副不輕言放棄的模樣。

她還牽掛什麼？在臨終的境界裏，她正經歷什麼？ 

除非有奇蹟，或她命不該絕，否則 Jan 的病情已經沒有轉彎的餘地。家人雖不捨，但已接受事實，支持她離開。我挨近 Jan 耳邊說話：「你的身體已經敗壞，你是知道的，勉強堅持太辛苦了！你擁有過美滿的家庭和子女，享受過人生，很滿足了！你對佛教出心出力，是個很棒的佛弟子，這一生的責任圓滿了。你說過，想去阿彌陀佛那裏，你準備好就可以出發了。」

天亮了，大家已筋疲力竭。我扭開念佛機，令佛號不斷。人生走到最後，會遇到不可預測的狀況或障礙！醫療能夠紓緩病軀的各種症狀，將不適減至最低，可是精神意識和業力難以捉摸，個人的性格習慣也很關鍵。這時，善知識很重要，可以引導臨終者看清並接受真相，肯定他一生的價值，提醒他世緣已盡。

生死有命亦有時，二十二小時後，Jan 在念佛聲中含笑往生。《佛說無常經》有一句：「但持自善根，險道充糧食。」願 Jan 憑藉前世今生所累積的善行，迎向屬於她的來生。